2024年12月05日

曹庆又见喜悦(图文)

“喜悦”是一只野生大熊猫。

前来陕西佛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三官庙保护站的人,总有机会能见到它。

作为一只野生大熊猫,“喜悦”没有谱系号,便也没有正式名。“猫猫”和“喜悦”,都是三官庙站工作人员对它的爱称。不过,我惯称呼它“喜悦”。

由于领域覆盖三官庙保护站,“喜悦”能接受身着迷彩服的巡护员靠近它。那年春天,左掌受伤严重,在恢复期,正是保护站的巡护员持续将竹笋送到面前,它才渡过最艰难的时光。曹庆摄

“喜悦”今年二十多岁了,超过了文献中关于野生大熊猫寿命的记载,也超过了部分人工饲养大熊猫的年龄。不过,它的年龄比我的工龄短,我在佛坪已经工作生活34年。虽如此,我遇到“喜悦”的次数依然是个位数。

今年10月,因陪同《中国式现代化》摄制组前往三官庙保护站开展工作,我非常幸运地与“喜悦”重逢了。

正值几场秋雨过后,秦岭也进入了绚烂多彩的时节。我们一行四人徒步在崎岖小道上,雾气濛濛,空气湿潮,挂满雾珠的秦岭箭竹沉甸甸地弯下腰,雨却没有落下。与东河若即若离、平行并进的羊肠小道,也是大熊猫等野生动物的通行便道。

我们行进至一处平缓地,眼前所见皆是疏密得当的针阔混交林。灰蒙蒙的天际下,是漫无边际的茫茫竹林。“咔嚓-咔嚓”,干净利落的脆响从林中传来。所有人都放慢了脚步,按以往经验,这时需仔细观察、判断。

竹林密不透风,幸好有一棵巨大的倒木,架在竹林上部。我们便爬上这条“高速公路”,扫描眼前的竹林。定睛一看,20米处的一处竹梢在微微摇摆。我们很有可能与“喜悦”偶遇了。

摄制组的王聪率先向前,我们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。王聪突然立定,指向前方,是“喜悦”,它正安逸地靠着大树,专心致志地进餐。所有人齐刷刷地望过去,屏声静气,担心打断它取食。而它却一直专注地整理着怀里的竹梢堆,两朵黑玫瑰般的耳朵随着夸张的咀嚼而晃动。两分钟后,它抬起右掌,握住一竿相对笔直粗壮且碧绿的巴山木竹,头微前倾,咪住双眼,张开嘴巴,轻轻一咬,“咔嚓”一声,竹竿被拦腰截断,干净利落,竹子高度瞬间下降约60厘米。接着,再一声“咔嚓”,竹子高度再下落约50厘米,直至一大捧翠绿竹叶的竹梢落入怀中,它的两个灵巧的前掌相互配合,将小丛枝送到嘴边,暂时积攒在嘴角。当竹叶积累到直径约5厘米的竹叶卷时,便伸过右掌,握住竹叶卷,像握着一个青头萝卜,香甜无比地吃着,发出一串响亮的“哔嘅”声,悦耳极了。从狼藉一片的残竹废竿判断,它已经在此就餐多时。突然,它扭过头来,却对小心翼翼的我们视而不见,而是趴在地上,拉出几团棱形粪便,再往前挪动约三五米距离,倒头便睡,继而发出鼾声。真是既憨态可掬又自由自在。

不一会,天开始下雨,且越来越密集。我们一行人依然蹲在不远处,想要拍到更多珍贵的影像。“喜悦”的这一觉并不长,约十分钟结束。醒来后,仅往前行走七八米,就又开始了下一轮进食。它半躺式坐着,靠着一块石坎,开始吃饭,“咔嚓”声和“哔唧”声交替着在丛林里回荡。每当张嘴咬断竹竿和竹叶卷时,“喜悦”都会咪住眼睛。那样的神态,享受极了。

刚刚睡醒,准备前往下一处取食点的大熊猫。这是七八米之外的一处“沙发”状地形,便于它坐稳、靠稳,安逸地进食。曹庆摄

我不禁回忆起往年偶遇“喜悦”的情景。2014年3月,我第一次见到“喜悦”。那时,它的儿子、迄今为止全球唯一的大众能观看到的棕色大熊猫“七仔”年方4岁。“喜悦”年轻气盛、血性方刚,正处于“当打”之年。那天,在火地坝李家沟,三百米开外的一棵大树上,正趴着一只大熊猫,我和同事认定这是一只待字闺中的“准新娘”。凭借空气中弥散着的大熊猫发情期特有的类似“84”消毒水的味道,基本能确定周围有好几只大熊猫。

正当我踌躇何去何从时,“喜悦”从距我约3米处的竹林边冒出来,一副急忙赶路的架式,我忙不迭地让开道。沿着梁脊,它迈步向下坡位方向走去。我谨慎地跟在它身后。突然,它转过身,与我四目相对时,在一颗大石头上蹭臀,我吓得立刻站定,低眉颔首着后退。而它则转过身,继续迈着内八字步往前走,在一棵大树前停下,两只前掌撑着地面,倒立起来,后掌搭在一棵大树上,对着树干撒了一泡尿,然后进入竹林。我再也跟不上它的脚步,任由它消失在密不透风的竹林里,我像做了一个梦。

2017年5月,我在清水沟也见过一只野生大熊猫。按照大熊猫的家域特征分析,它就是“喜悦”。之所以不十分确定,缘于它的行动过于迅速,倏尔不见。在猫影消失之处,是万竿翠竹随风轻摆。

配合摄制组在佛坪工作的第四天。我再次在清水沟边的小溪边看见了“喜悦”,与它相距数米。我在心里反复说着:“‘猫猫’,‘七仔’的儿子,你的孙子‘秦华’,前天刚过4岁生日。孙子已经进入婚恋之年,恭贺你‘老人家’即将迈入四世同堂。你的此生,为家庭和社会,输送着超值的责任和爱心。”

我还期待着与“喜悦”的下一次相遇。

作者简介:曹庆,女,陕西佛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职工,正高级工程师